(写于2008年4月28日)
余前日购《浮生六记》一书,外有三种,皆追忆亡妻姬人者,冒辟疆《影梅庵忆语》为其最著。余以为沈复生计飘零,所述多凄婉语,读之徒增伤悲,而冒襄世家公子,自有优游从容之态度,遂读之。
影梅庵所记乃冒氏忆其妾董小宛生平事略,中有千里相随、相伴治书及流离途中诸事。比之沈氏所著,感慨良多。古之红粉风流,多在青楼,以其间女子姿容出众而才力超群故也。然神女欲求托付,往往难得圆满,得谐美事者百不足一,初时相谐而不能终者亦不少。贫贱之士多重情义,倘得一佳妇,当能夫妇保持;然一经离乱,则无可倚仗,相对垂泪而已。旧时名姬,常择大户高门者从之为妾,亦以久居荣华故也。如冒氏之流,应解风情,而自高门阀,以佳人易得,每不重之,又复陷于名教,不能以情待姬人。初,董氏欲求为妾,以巾帼之身千里追随,遭盗贼、断炊粮,犹逼令返吴;及遭丧乱,辄欲弃之。若无友人知董氏所为而壮之,于中奔走,其事几不可成,余不知其于董氏福兮祸兮。董氏既殁,冒氏方为文追感,其情略见,然余不知其为名士之遗风,抑或遗恨之寄托?是以其时佳丽,声名易求,而相依难得矣,于贫贱则无所倚,与富贵则无所依,贫则随世浮沉,贵则身遭轻贱,上下苍茫而难求安栖之所,钟情如吾辈者,能不为之感慨再四乎?
余亦于身有所感。久知世事难于逆料,而白驹易逝,知己难求,虽存出世之想,仍不免拘于流俗,不得自由,此吾恨也。惟愿于山光绮丽之所,得一临水小筑,仰则观天外浮云,俯则听鸟声虫唱,诗书相伴,红袖相依。每值明媚之日,携壶独上翠微,吟诗舒啸而已;幸有微雨,则于阶前闲坐,感四方气静,天地清凉。至于年光不同,四时胜景,月出月落,此诚造物之神化,而吾人之至福也。余于尘嚣之地,每念及于此,不免欣然而复黯然也。今时桎梏已成,不知余心之所适也。
小后记:占篇数的老文,再版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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